
林夏第一次见到程野,是在公司的季度总结会上。那天,她作为实习生,被临时安排在会场帮忙调试设备。灯光骤暗时,一束光恰好打在台上——程野穿着剪裁合身的西装,正俯身与旁边的同事低声交谈。他的侧脸被屏幕蓝光映得忽明忽暗,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像只振翅欲飞的蝶。
“电源线没插紧。”程野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深夜电台主持人。林夏手一抖,调试了半天的投影仪突然跳出画面,吓得她差点撞翻身旁的咖啡杯。他伸手扶住杯沿,指尖擦过她虎口的胎记,那温度像火星溅在雪地上。
散会后,林夏躲在洗手间隔间里掐自己手心。玻璃门外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夹杂着女同事们的窃笑:“新来的程总监好年轻。”“听说刚从总部调来,二十九岁就升高管。”“你们没看见他看林夏的眼神吗?”林夏咬住下唇,手机屏幕亮着,是男友周远发来的微信:“今晚加班,别等我。”
程野开始频繁出现在林夏负责的项目组。他总说“新人需要多指导”,却把最复杂的数据分析交给她。某天凌晨两点,茶水间只剩冰箱嗡嗡的声响,林夏抱着马克杯加热水,透过玻璃墙看见程野站在落地窗前抽烟。火星明灭间,他忽然转身,目光直直撞上她的。
“林夏。”他推开玻璃门,烟味混着夜风扑过来,“你男朋友……真的在加班?”他指了指林夏手机里周远刚发的餐厅定位,那家海鲜粥店正是他们公司团建常去的地方。林夏喉咙发紧,保温杯里的柠檬片沉沉浮浮,像她此刻七上八下的心。
第二章:裂痕与蛛网
周远的解释来得很快。第二天中午,他捧着一大束香槟玫瑰冲进办公室,花瓣上还沾着水珠。“客户临时改方案,我手机没电了。”他笑着揉林夏的头发,指甲缝里残留着一丝淡粉色指甲油的痕迹。林夏盯着那抹颜色,忽然想起程野昨天穿的衬衫——领口也有类似的一抹粉。
项目组开始流传程野要亲自带林夏参加行业峰会的消息。周远对此嗤之以鼻:“那个程野,仗着一张脸到处勾搭小姑娘。”他搂着林夏的肩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她锁骨上的项链,那是他们周年纪念时买的情侣款。林夏垂着眼,数着他衬衫第三颗纽扣上细微的褶皱,那些褶皱和程野衬衫上的总是平整如新。
出差前夜,程野敲开林夏的家门。他拎着便利店袋子,里面装着关东煮和梅子酒。“怕你明天飞机上饿。”他说得自然,仿佛这只是普通同事间的关心。林夏接过温热的纸杯,发现他袖口有道新鲜的划痕,像是被猫抓的。“我养了只布偶猫。”他注意到她的目光,忽然笑起来,眼角的纹路像折纸艺术般精巧。
第三章:谎言的拼图
展会第三天,合作方设宴招待。林夏在洗手间补妆时,听见隔壁隔间传来熟悉的女声。程野的助理正在打电话:“……放心,程哥这边有我盯着。那个实习生就是长得像她当年……”林夏的手僵在口红管上,镜中倒映出她发白的嘴唇。原来连这双眼睛,都是被人嫌弃的替代品。
回程航班上,林夏装作睡着,却感觉过程野的目光三次落在她脸上。周远坐在右侧靠窗位,全程戴着降噪耳机刷短视频,屏幕上跳动的光斑映在他侧脸上,像某种倒计时。降落时遇到气流颠簸,程野突然抓住林夏的手臂,掌心的温度灼人:“要是害怕就抓紧我。”周远在这时摘下耳机,打了个哈欠。
平安夜那天,林夏在商场撞见周远搂着短发女孩买钻戒。女孩试戒指时嘟囔“尺寸好像不太对”,周远笑着摸她头发:“傻瓜,这是给你姐姐的惊喜呀。”林夏站在圣诞树旁,看着玻璃橱窗里自己惨白的脸,背后传来程野的声音:“圣诞节一个人?”他手里提着装红酒的礼盒,购物袋上印着“情侣第二件半价”。
第四章:茧房与羽翼
林夏申请调岗那天,程野把辞职信推了回来。“你以为逃得掉?”他钢笔尖扎进纸面,墨水晕开像朵黑玫瑰,“周远的升职调令是我签的字,你以为他真靠家里关系进的公司?”窗外在下雪,空调出风口嗡嗡作响,程野解开两颗衬衫纽扣,露出锁骨处一道旧疤,“三年前我见过你父亲,他在医院走廊抱着尿毒症病历哭的样子……挺可怜。”
林夏开始做噩梦。梦里总看见十八岁的自己缩在病房角落,听着父母为医药费争吵。程野出现在每场噩梦里,有时递纸巾,有时冷笑旁观。某天深夜惊醒,手机屏幕亮着,是程野发来的照片——周远和新女友在民政局门口拥吻,背后电子屏显示着“婚姻登记处”字样。
新年酒会上,程野当众宣布恢复林夏的原岗位。水晶吊灯下,他替她整理歪掉的珍珠耳环,动作轻得像拂去蝴蝶翅膀上的灰尘。“留下来报仇不好吗?”他贴着她耳畔说,香槟塔倒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像张密不透风的网。
第五章:灰烬与星火
林夏在程野办公室发现整盒抗抑郁药。白色药片在抽屉里排成寂静的方阵,压着张泛黄的诊断书:患者程野,重度躁郁症,2019年确诊。窗外春雨淅沥,她忽然想起去年这时候,自己正因为周远的冷暴力整夜失眠,而程野总在凌晨三点准时发来猫咪打架的表情包。
周远带着新女友闯进公司那天,林夏正在打印程野的病历复印件。女孩挺着孕肚指责她“勾引有妇之夫”,周远则慌乱地扯她袖子:“你先回去!”程野从监控室冲出来,手里还攥着半截碎玻璃:“再碰她试试?”鲜血顺着他小臂蜿蜒而下,在灰色地毯上绽成诡异的花。
急诊室里,程野边缝针边哼歌。无影灯照亮他眉骨上的创可贴,护士嘀咕“这伤疤以后要留疤”,他笑着指林夏:“她比这严重多了。”林夏忽然抓起他刚放下的病历本,第13页用红笔写着:“林夏父亲的医疗费已结清,2021年7月。”
第六章:潮汐与岸
林夏在程野家发现满墙自己的照片。从第一天进公司的慌张背影,到每个加班夜晚的侧脸特写,最中间那张是平安夜商场偷拍——她蜷在圣诞树旁像被遗弃的鹿,而他举着手机藏在装饰镜后面,睫毛上沾着伪造的雪花。
程野的布偶猫蹭着林夏脚踝打滚,他蹲在猫爬架旁解释:“它叫药药,取自‘良药苦口’。我躁郁症发作时全靠逗它缓解……”话没说完,药药突然窜上书架,撞落一本《精神病学案例集》,书页间滑落几张泛黄的火车票——全是林夏大学时期往返老家的班次。
暴雨夜,程野浑身湿透地按门铃。他手里攥着撕碎的辞职信,身后路灯把他影子拉得很长:“我爸当年也这么逼走我妈的。”林夏看着他袖口露出的纱布,忽然想起诊断书上的日期——正是三年前父亲病逝那天。雨滴砸在瓷砖上,像无数个未说出口的对不起。
第七章:断线与风筝
林夏递交辞呈时,程野正在给药药梳毛。银渐层布偶猫在他怀里乖顺地打呼噜,他指尖缠着缕猫毛,在阳光里泛着淡金色。“要走?”他没抬头,继续撸猫,“上周你把我办公室照片墙拆了都没生气,现在倒舍得走了?”
离职聚餐那晚,程野喝醉了伏在KTV沙发上。屏幕蓝光映着他闭眼的脸,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像极了初见那天在会议室的模样。林夏捡起他滑落的手机,解锁瞬间弹出消息提醒——来自心理医生的预约通知,时间定在她入职周年纪念日。
最后收拾办公桌时,林夏发现抽屉底层藏着个小盒子。天鹅绒衬布里躺着条铂金项链,坠子是她最爱的星空造型。程野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指摩挲着猫抓留下的疤痕:“药药说可以给你。”夕阳把他影子拉得很长,终于不再是笼罩她的网。
第八章:季风与信天翁
林夏在云南收到程野寄来的明信片。洱海边的咖啡馆里,她拆开夹在木棉花瓣里的信纸,上面只有潦草几句:“药药生小猫了,像你。我爸把公司卖了,我要去治病。抽屉最下面有给你准备的三年抗抑郁药,每天记得吃。”
周远再婚请帖送来那天,林夏正在教山区小学的孩子画风筝。蜡笔涂鸦里,有个男孩把风筝线系在星星上。程野偶尔发来猫咪视频,最新一条是药药叼着项链盒跑来跑去,背景音里隐约有海浪声。
两年后的春天,林夏在古镇邮局遇见个戴渔夫帽的男人。对方转身时露出猫抓痕似的白发,怀里抱着只银渐层布偶。春风掀起他卷起的裤脚,脚踝上系着根褪色的铂金链子,坠着的星星在阳光下晃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