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秋风瑟瑟，吹起洗的发皱的碎花窗帘。各家各户都关门关户，窗外已经没有声响，只是时不时传来几声村口的狗叫声。
堂哥躺在我的一侧，声情并茂。
“我跟你说，这个‘栽虫’呢，个头有我的手掌这么大呢！”堂哥伸了伸手，在我面前比划着。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虫子啊？！”我听着他的描述，哭丧着脸。
堂哥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接着说：“你别看他长得不好看，听别人说，它的作用可大了。”
“一个虫子又有什么作用呐！”我皱着眉。
堂哥眨了眨眼睛，在我的耳边说：“寿琪和我说，他妈就是吃了，‘栽虫’才生下他的！”
我的脑袋一空，人有些恍惚——
吃虫子？！
吃巴掌大的虫子？！
才生下寿琪？！
“寿琪还说，他见过栽虫呢！”堂哥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指了指自己黑溜溜的眼珠子接着说：“它要想长大就得吃四个人的眼珠子，而且它的头上有一颗一颗的黑色的……”
我的眼里充满了恐惧，嘴唇止不住地发抖：“黑色的什么？”
“黑……”堂哥咧着嘴，忽然对我说：“黑色的眼珠子！”
“啊！”
幼小的我听见这样的描述，瞬间被吓得大叫一声。
吃人的眼珠子，还长出眼珠子……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
“你这臭小子胡说什么呢！”
此时，三叔婶听见了我的叫声，推门走了进来。
她呵斥着堂哥：“你再说，我就让你一个人到鸡窝里面去睡！”
“呜呜呜！我才不要呢！”堂哥连忙躲进了被子中。
闹腾完了之后，夜里又恢复了安静。
这是围绕在我童年里面的一个极大的阴影。
第2章
“啊！”
我猛然地坐了起来，身上的冷汗直冒。
梦里全是没有眼睛的尸体被抛弃在路边，巴掌大的虫子趴在她们的脸上……
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梦见童年里面的那个阴影了。
我抬头看眼窗外，天蒙蒙亮了。
昨天晚上，堂哥打电话给我，说三叔现在的情况不太好，让我回去一趟。
正巧这段时间有空，我打算今天就动身。
我叫周理，是一名普通的职员。
我在我的三叔家长大，从小没有见过我的父母。
在我的印象里面，三叔和三婶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在他家也有堂哥陪我一起长大。
后来我参加了工作，就离开了。
“爸，理理来看你了。”
我刚刚到，堂哥将我拉到三叔的面前。
躺在床上的三叔没有反应，只有起伏的胸脯证明着他还活着。
看着往常和蔼可亲的三叔却变得瘦骨嶙峋，我心里面不好过。
“三叔这是怎么了？”我问道。
堂哥上前将三叔微闭的眼皮掀开，里面的眼珠子早已浑浊不堪。
当他掀开另一只的时候，我惊恐地张大了嘴巴——
他的整个眼球碎在了眼眶里面。
“这是怎么回事？”我看着这诡异的样子问道。
“哥我也不瞒你。”堂哥吞了口口水，对我说：“爸也是前不久出现这个状况。”
“那得上医院呐！要不然搁这多危险！”我着急地抓住堂哥的袖子说。
堂哥很为难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送三叔去医院，耽误下去可能会出人命的！”我眼泪都急出来了。
这样不行的，好的人都会熬死！
“不允许！”
忽然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严厉地拒绝了。
三叔婶推门进来，看着我回来，上下扫视了一番：“理理回来了。”
她的语气柔和了点，对我说：“我已经让村里面的郎中开了药，不用再带他去医院了。”
三叔婶端着一盆清水进来，放在床边。
“你们都先出去，我给他擦洗一下。”
“那……”
没等我开口，堂哥便拽我出去了。
他一直把我拽到大路上才放开我。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紧皱着眉问他。
我一直在想，怎么三叔都这么这样了，还不送他到大医院去看？
“没有什么，只是我最近觉得有些事情奇怪的很。”堂哥神色严肃地和我说。
“这话怎么说？”我疑惑地看着他。
堂哥抿了抿唇：“就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怪怪的？
“怪在……三叔婶不同意带三叔去医院吗？”我连忙追问道。
堂哥摇了摇头，用手指着不远处：“有人来了。”
“呦，这是理理啊，好久都没有回来了。”
我正想着堂哥的说的话，突然就听到有人叫我，转过头去看——
不远处颤颤巍巍地走来一位老人，面容深皱，形如枯槁。
我认出她来了，她是寿琪的奶奶——赵奶。
“赵奶，是我。”
我改变了脸色，笑着走上前，握着她的手：“好久没见到您了，最近您过的怎么样呐？”
“还行。”赵奶扯起了嘴角，露出光秃秃的牙床。
“那就好。”
忽然，赵奶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没有肉包裹的手就像一个铁爪一样，搞得我很不舒服。
她语气怪怪的：“理理啊，我和你说个事……”
我收回视线，与她对视：“什么事，您说。”
我一看，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
“就是，你帮我瞧瞧，我这眼睛……疼得很呐。”
只见，赵奶慢慢地掀开她的眼皮——
我顿时愣在原地。
第3章
她的眼睛已经开始开裂，仿佛下一刻就要碎掉。
“我这眼睛，几天前就是这样了……”
近距离一看，才知道有多恐怖。
这是第二个！
三叔状况和她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堂哥走过来，看见赵奶这个模样也很是吃惊：“赵奶，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赵奶显得很是无助，佝偻着身子，一只手捂着那只支离破碎的眼睛。
“寿琪呢？”我抖着声线问：“他怎么没有带你去医院看看？”
赵奶显得有些局促，连忙说道：“寿琪最近有些忙，我就没来的及和他说……”
“这……”
堂哥忽然想起了什么，带着些许质问的语气：“赵奶，我爸就是上次去你家吃完喜酒后，就出现了和你一样的状况！”
听到这话的赵奶浑身一震，连忙甩开了我的手，说：“理理啊，我家里面还有些事情，先走了。”
“诶，赵奶……”
赵奶没回我，转身蹒跚地离开了我的视线。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赵奶家怎么了？”我问着堂哥。
我来到这里不过两个钟头，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的奇怪的问题。
堂哥说：“寿琪娶媳妇了，媳妇还怀孕了。”
“这是好事啊，可是赵奶这是怎么回事？还有这跟三叔有什么关联吗？”我连忙追问：“这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堂哥沉默着，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这下我更加着急起来，低头乱转：“在这里也不是一个办法，他们的眼睛……”
忽然，堂哥抬起头来，悠悠地说了一句。
“理理，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和你说的那个‘栽虫’吗？”
听到“栽虫”，我猛地看向他：“‘栽虫’？你的意思是……”
“寿琪的媳妇怀孕了，你说赵奶会不会像对她的儿媳妇一样，给她孙媳妇吃……”
堂哥的语气很平常，只有微微的皱眉。
而站在阳光下的我，整个人就像掉到冰窟里面了一样。
难不成……
赵奶为了抱上重孙子，就再次养栽虫，而且用眼珠子来养？
而且也包括三叔的。
但是不对，这样说不通。
那她不应该会用她的自己眼睛，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忽然想起了从前的更多细节：寿琪妈就是因为吃了栽虫才生下寿琪。
那当年的栽虫又是怎么来的？！
我下意识地用手抚上了眼角——
四双眼睛，加上现在的两只……
忽然，堂哥拍了我一下，我吓得叫出了声。
“你黑着一张脸，在想什么？”堂哥问。
“哥，当年寿琪出生的时候，村里面有人莫名其妙地瞎掉吗？”我对堂哥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你在说什么啊？”堂哥有些不解地看着我：“什么瞎不瞎。”
“你不是和我说那个栽虫吗？”我看着他要走，连忙跟上：“但是那种东西不是要吃人……的眼珠子吗？你刚刚也不是这样猜想的吗？”
“没有。”堂哥没有转身，语气冷漠地说：“村里面的人没有瞎。”
“那……”
堂哥说：“别问了，我们回去吧。”
堂哥走的很快，我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堂哥所说的“怪”到底是什么。他既说哪里怪，又不明说。
“哥，你说三叔的眼睛会不会和赵奶有关？”
“不知道。”
“要不我们去她家看看？”
“先回家再说。”
我静静地望着堂哥走远的背影。
我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作为三叔的儿子，堂哥对于三叔病重不上心，对于三叔婶的做法更是没有任何反对，反而把我拉了出来。
难道他在隐瞒什么？
秋天的风很大，在路上没有什么遮挡物。
只见从村边的一个野湖里面飘出一阵阵白尘。
还有淡淡的焚烧味……
我定睛一看——
这空中飘得哪里是白尘，分明是烧完后的纸钱！
越是往湖边走，我便发现湖边的纸钱灰越浓。
我低着头，紧紧地跟在堂哥的背后。
青天白日的，我还是觉得瘆得慌。
堂哥念了一句：“当年，她就死在这个池塘里面……”
我回头看了眼，不知是不是纸钱灰的原因，还是整个池塘都是雾蒙蒙的。
谁？堂哥口里说的是谁？
谁死在这个野塘里面？
第4章
忽然，从枯黄的草堆里面探出一个人头来。
我心下一惊，猛往后退了几步。
那个人沿着土坡慢慢地爬上来，端着一个脸盆。
我这下看清楚了，是三叔婶。
我连忙上前拉了她一把，端过了她手里面的木盆。
“婶，你怎么跑这儿来洗东西啊？”我问道。
三叔婶捶了捶背说：“我想着也就这里的水干净些，其他地方还是脏水。”
我点了点头，看着草丛里面一堆堆的纸灰，问道：“婶，听堂哥说，这塘里头……死过人？”
